它們慢慢靠攏,一起爬上一塊平坦的石頭,然后,它們停住了。過了一會兒,它們慢慢開始動了――斂翅、挺頸、抬頭,站立起來。片刻之后,忽然一躍而起,直直地飛了出去。.
幾十分鐘后,幾只鷹終于爬上了山頂。.
一只鷹在努力往上爬的時候,顯得吃力,以致爬了好幾次,仍不能攀上那塊不大的石頭。我真想伸出手推它一把,而就在這一刻,我看到了它眼中的淚水。鷹的淚水,是多么屈辱而又堅忍啊,那分明是陷入千萬次苦難也不會止息的堅強。.
我跟在它們后面,一旦伸手就可以將它們捉住,但我沒有那樣做。幾只陷入苦難中的鷹,是與不幸的人一樣的。.
幾只鷹就這樣緩緩地向上爬著。這應該是幾只渾身落滿了歲月塵灰的鷹,只有在低處,我們才能看見它們苦難與艱辛的一面。人不能上升到天空,只能在大地上安居,而以天空為家園的鷹一旦從天空降落,就必然要變得艱難困苦嗎?.
而現(xiàn)在,幾只爬行的鷹散癱在地上,臃腫的軀體在緩慢地往前挪動,翅膀散開著,拖在身后,像一件多余的東西。細看,它們翅膀上的羽毛稀疏而又粗糙,上面淤積著厚厚的污垢。羽毛的根部,半褐半赤的粗皮在堆積。沒有羽毛的地方,裸露著紅紅的皮膚,像是被刀剃開的一樣。已經(jīng)很長時間了,晨光也變得越來越明亮,但它們的眼睛全都閉著,頭顱縮了回去,顯得麻木而沉重。.
而這幾只鷹已經(jīng)離開了班公湖,正在往一座山的頂部爬著。平時所見的鷹都是高高在上,在藍天中飛翔。它們的翅膀凝住不動,像尖利的刀劍,沉沉地刺入遠天。人不可能接近鷹,所以鷹對于人來說,則是一種精神的依靠。據(jù)說,西藏的鷹來自雅魯藏布江大峽谷,它們在江水激蕩的濤聲里長大,在內(nèi)心聽慣了大峽谷的音樂,因而形成了一種要永遠飛翔的習性。它們長大以后,從故鄉(xiāng)的音樂之中翩翩而起,向遠處飛翔。大峽谷在它們身后漸漸疏遠,隨之出現(xiàn)的就是無比高闊遙遠的高原。它們苦苦地飛翔,苦苦地尋覓故鄉(xiāng)飄遠的音樂……在狂風大雪和如血的夕陽中,它們獲取了飛翔的自由和歡樂;它們在尋找中變得更加消瘦,思念與日俱增,愛變成了沒有盡頭的苦旅。.
第一次見到爬行的鷹,我有些好奇,于是便尾隨其后,想探尋個仔細。他們爬過的地方,沙土被沾濕了;仡^一看,濕濕的痕跡一直從班公湖邊延伸過來的,在晨光里像一條明凈的布條。我想,鷹可能在湖中游水或者洗澡了。高原七月飛雪,湖水一夜間便可結冰;這時若是有膽下湖,頃刻間肯定叫你爬不上岸。.
幾只鷹在山坡上慢慢爬動著。.
王族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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